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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六，年味儿还没散尽，空气里依旧残留着鞭炮的硝烟气和走亲访友的喧嚣余韵。
天刚蒙蒙亮，靠山屯还沉浸在睡梦中，刘海己经背着一个半旧的帆布包，站在了村口的歪脖子树下。
帆布包里装着柳秀珠连夜给他烙的油饼、煮的鸡蛋，还有几件换洗衣服，以及那厚厚一沓用油布包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巨款”
。
柳秀珠送他到村口，眼圈红红的，替他理了理新棉袄的领子，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眼神里满是不舍与依赖。
李秀芳也来了，站在稍远的地方，穿着那件枣红色的棉袄，眼神复杂，既有对刘海远行的担忧，也有一丝对自己未来地位的隐忧，她没多说什么，只是把一个笔记本塞进他包里，低声道：“路上无聊了可以看看，里面记了些我想到的注意事项。”
刘海看着这两个与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女人，心中感慨万千，他用力握了握柳秀珠的手，又对李秀芳点了点头：“家里，就交给你们了。”
晨雾缭绕中，他转身，大步流星地朝着镇上的方向走去，没有再回头。
到了镇上汽车站，陈向东和陈静初父女己经等在那里了。
陈向东依旧是一身笔挺的中山装，精神矍铄。
陈静初今天穿了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围着一条白色的毛线围巾，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胸前，身侧放着一个半旧的皮箱，整个人在清晨的寒风中，显得亭亭玉立，气质清冷。
“海子，路上就多费心了。”
陈向东把女儿的手提包递给刘海，又叮嘱陈静初，“静初，听刘海同志的安排，别乱跑。”
“知道了，爸。”
陈静初轻声应着，目光与刘海接触，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脸上带着一丝即将远行的期待和不易察觉的紧张。
去市里的长途大巴破旧而拥挤，空气中弥漫着汽油、汗水和各种行李混杂的气味。
刘海凭借力气，帮陈静初在靠窗的位置安顿好，自己则坐在了她旁边靠过道的位置，将她的皮箱牢牢护在脚下。
车子启动，颠簸在崎岖的国道上。
陈静初起初还有些拘谨，大部分时间都望着窗外飞逝的、依旧荒凉的冬日光景。
刘海也不是多话的人，只是默默地注意着她的情况，在她被颠簸得有些不适时，递上水壶；在她似乎有些冷时，不动声色地将车窗的缝隙关小一些。
他的细心和沉稳，渐渐让陈静初放松下来。
中途休息时，两人在路边小店吃了碗面，话题才渐渐打开。
“刘海同志，你们种药材，平时都看些什么书？”
陈静初小口吃着面，好奇地问。
“主要就是吴站长给的那些专业书，还有一些自己找的《本草纲目》之类的老书。”
刘海回答，“字认不全，就连蒙带猜，多问多记。”
“过目不忘也是天生的吗？”
陈静初抬起眼帘，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带着纯粹的好奇。
刘海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可能吧，记东西是比别人快点儿。”
他巧妙地带过话题，“静初同志在大学里学什么？”
“我学中文。”
陈静初答道，“不过我也挺喜欢看一些经济和地理方面的杂书。
我觉得，一个国家要发展，经济是很重要的。”
她的话让刘海有些意外，这个年代的女孩，尤其是学中文的，能关注到经济的不多。
“是啊，现在政策好了，到处都在搞建设，机会也多。”
刘海附和道，心里对陈静初的评价又高了几分。
经过几个小时的颠簸，大巴终于抵达了市里的长途汽车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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