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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耀卿亲至春明门外送行,赠他一册《水部式》抄本,叮嘱道:“沿途河渠闸坝,皆有旧制可循。
你若能顺带勘定汴渠疏浚之法,将来漕运转关中,便有了根基。”
宇文宽亦赶来相送,塞给他一封密信:“这是我多年搜集的各地盐政弊端录,尤以朔方为甚。
你到了那边,切莫轻信文书账册,真正的问题,都在民间灶户口中。”
李林甫竟也派了家仆送来一对玉带钩,附书云:“愿君早归,共论国是。”
语气温厚,毫无芥蒂之意。
张岱接过礼物,只淡淡一笑:“相公雅意,心领了。”
车队出发之际,忽有一骑自西而来,扬尘疾至。
马上骑士滚鞍下马,呈上一纸急报??盐州急奏:信安王以“防秋”
为名,调集兵马五千,进驻乌池盐湖周边,封锁道路,禁止官吏入查。
众人闻言色变。
张岱却神色不动,将奏报细细看完,而后缓缓收入袖中,朗声道:“既然如此,我们便更快些赶路。
告诉将士们,三日内必须越过六盘山,我要在中秋前抵达盐州城下。”
一路西行,山势渐陡。
进入陇右道后,气候干燥,风沙扑面。
沿途所见,尽是贫瘠之地,百姓面黄肌瘦,担柴汲水者多为妇孺老弱。
偶有集市,盐价高昂,斗米竟需换半斤粗盐,民怨隐隐可闻。
至原州歇脚当晚,张岱召来随行小吏,命其暗访当地灶户。
次日清晨,便有三人被悄悄带入驿馆。
为首者年逾五旬,双手布满裂口,指节变形,显然是常年煮盐所致。
“你们为何不敢公开诉苦?”
张岱问道。
老灶户颤声道:“大人有所不知。
盐湖四周皆设军哨,凡聚众议论盐事者,轻则鞭笞,重则充作苦役。
我家三个儿子,两个已被抓去修堤,生死不明……”
另一年轻妇人哭诉:“我家丈夫去年因私卖残盐,被押往灵州囚禁,至今未归。
官府说那是‘盗卖军储’,要判流三千里!
可那点盐,还不够喂饱两个孩子……”
张岱听得胸口发闷,良久方道:“你们可愿作证?若我奏请朝廷彻查,你们可敢具名画押?”
众人面面相觑,最终还是那老灶户咬牙道:“大人若真肯为民请命,老汉便是死了,也要说出实情!”
当夜,张岱秉烛撰写《盐州盐务实情疏》,详述军屯盐湖、强征民夫、垄断售价、苛罚私贩等七大罪状,并附十余户灶户血书为证。
写毕,密封火漆,命亲信快马送往京师,直呈御前。
又两日,队伍翻越萧关,进入盐州境内。
远远望去,乌池盐湖如一面巨大的银镜,反射着炽烈阳光。
湖畔旌旗猎猎,营寨连绵,果真驻扎重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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