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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的窗户大开着,凛冬将至,满目萧条,一棵银杏的树枝在寒风中战栗,枝头最后一片黄叶将落未落,像在嘲笑我也半死不活。
信是容峥写的,像他竞选时的发言稿,字迹遒劲,欲扬先抑,开头先谴责了我工作失职,险些害他女儿落下残疾,后文又情真意切、感谢我保住了他女儿的命,他已带容晚晴转至私家医院接续治疗,病房有专人昼夜不间断陪护,特此相告。
另,依照合同,我的佣金要扣除一半,但念在情分上,他会负担我住院期间的全部费用,还望我宽心静养,保重身体,如有所需可以拨打下方他秘书的电话……措辞严谨,细针密缕,我看完就撕了,一把纸屑洒进垃圾桶,混在成堆的废弃注射器和药片包装袋里,被护工拎出去扔掉。
我的护工个子不高,一头卷发,眉毛里埋着一颗浅灰的肉痣,一天到晚说不了两句话,不是翻阅过期杂志就是在念经冥想——似乎有种族上的信仰。
我没多过问,他也未必能听得懂,只是当他念诵那些细碎的经文时,我总能顺利地入睡,像枕着小时候那种沙沙作响的荞麦枕头。
他是个老实人,拿几分钱做几分事,不过于殷勤也不偷工减料,对我而言,这样的人相处起来反而清爽,不担心会亏欠对方。
定时定点提醒我吃药,换药,吃饭,没胃口也照样端起碗,盯着我,非要我在一日三餐的规定时段进食不可。
我任其摆布,不做反抗,睡醒了就躺着发呆,望着窗外或天花板,起初几天,他每隔一个钟头都探身过来看看我,表面是检查输液的流速,实际上估计是怕我悄无声息的死了。
而他跟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操着那口不流利的英语问我:“天冷了,我帮你把窗户关上吧?”
我说,不关。
白天开着,夜里亦然,北风一日冷过一日,透过皮肉削着骨头,那片银杏叶却咬定了枝头不肯落,不知道在倔强什么。
我也只好夜夜傍着它等天亮,心想,只要它落了,只要它落了我就关上窗户,我就不再等他。
我总觉得虞百禁会来找我。
哪怕是来杀我。
可是他没有。
“简脉!”
一双手把我从温凉的水中拖出来,我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浴缸里睡着了,虞百禁跪在浴缸边架着我,上身赤裸,略长的黑发捋到额头以上,被我甩了一脸水:“再来晚点儿就淹着你了。”
“……哦。”
我的手指都泡皱了,扶着缸底要爬起来,身体却像湿透了水的棉花一样发沉,头重脚轻,差一点没站稳,不得已借助了他的手臂,“谢谢。”
“站着别动。”
他说完,拿来干浴巾披在我身上,给我擦头发。
他应该是在别的浴室洗过澡,只穿了条睡裤,光着脚,裤腰松松挂在胯上,肚脐右侧有一条不起眼的疤,像缝得不太美观的针脚。
可我瞥见它的瞬间就想摸一摸它,是刀伤还是枪伤,谁下的手,过了多久,那又是一场怎样的苦战,他……会疼吗?
手伸出去的时候已经晚了——硬是收回来,将浴巾围在腰间,我绕过他,往浴室门口走。
“那我去睡……”
“等一下。”
他却拉住我的腕子,把我带到洗手台前。
“头发还没擦干呢。”
一滴水落进浴缸里,惊扰了满室的静谧,我浑身僵硬,不知所措,任凭他的手隔着毛巾揉搓我的发丝,磨擦着耳后和颈部,毛巾坠地,代替它落下来的是嘴唇和耳语,啄着我的后颈、一路辗转地吻到肩胛骨,我惊得往前躲,趴在了贝壳形的洗手池上,他勒着我的腰,上半身随之压下来,胸膛贴着我的脊背,烫得那处的水都要蒸发。
“你刚才怎么不告诉他……我们也做过这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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