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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梧心中那根弦绷得几乎要断裂,他甚至怀疑娲母的决定是否过于仁慈以至于天真。
但共工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他似乎彻底卸下了所有伪装的铠甲,变得沉默、合作,甚至……疲惫。
他不再试图挺首那代表昔日酋长威仪的脊梁,经常被颠簸得在鹿背上疲惫垂头,仅存的右眼半闭着,偶尔睁开时,里面没有了仇恨的火焰,只剩下对道路的指引和一种沉重的、近乎麻木的顺从。
他对周围环境的熟悉程度令人惊讶——隐藏在覆雪灌木后的标记石,一株在风雪中仅靠轮廓就能辨认出的巨大歪脖子老松树……他几乎不需要辨认任何明显的地标,沉默地指点着前进的方向,指引队伍绕过危险的深沟和积雪松软的塌陷区。
当一头负责背负重要兽皮的驯鹿不慎在过冰面时滑倒,摔断了前腿,发出凄厉的嘶鸣时,他甚至挣扎着跳下坐骑,拖着虚弱的身体,在苍梧警惕的注视下,指挥其他人砍伐树枝,笨拙却有效地用绳索和树枝给那头无法再行进的驮鹿包扎固定腿骨,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与传说中那个狂暴形象毫不相干的笨拙耐心。
苍梧默默地看着,心中的怀疑如同冰层般裂开了一丝细小的缝隙。
当他们终于抵达共工描述的那个隐藏在两道悬崖臂弯下的、极难被发现的山坳时,惨烈的景象令所有人瞬间沉默。
这里地势低洼,寒风被高崖阻挡,确实相对“避风”
,但此刻,这里己然成为一座冰雪的坟墓。
几处被大雪几乎完全掩埋、歪斜坍圮的矮小木棚和洞穴入口的轮廓还依稀可辨。
篝火的残迹早己彻底被厚厚的积雪覆盖掩埋,只有几缕灰黑色的痕迹倔强地冻结在最上层的冰雪壳上。
一些小的、蜷缩的、被雪覆盖大半的黑色轮廓散落在低洼处——那是被冻死的、曾经随共工氏溃退至此的小孩子和老人。
活下来的十几个身影,挤在仅存的一处尚能勉强避风的岩缝里,用能找到的所有破烂皮毛把自己裹成一团,如同瑟瑟发抖、等待死亡召唤的群兽。
他们面黄肌瘦,眼窝深陷得像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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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破烂皮毛外的皮肤多处冻得发黑坏死。
当他们辨认出从暴风雪中走来的队伍,尤其是认出最前方那个毁容独眼的身影时,没有人欢呼,只有一片死寂。
几个女人的眼中先是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微弱光芒,随即迅速被更深的绝望和麻木覆盖。
一个脸上冻疮溃烂流脓、牙齿都快掉光的族老,挣扎着撑起身体,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共工,嘴唇无声地开合了几下,最终也只发出一声类似野兽哀鸣般的嘶哑叹息。
勋再也忍不住,跳下坐骑,哭着向一个蜷缩在地、气息微弱的枯槁老妇人奔去,那是他们的姨母。
苍梧看到这一幕,只觉得喉咙发堵。
他默默地挥了下手,石盘立刻会意,战士们迅速开始行动。
他们没有说任何安抚的话——在这种几乎等同于坟场的绝境面前,任何安慰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们沉默地卸下背负的沉重粮袋,解开捆扎兽皮的绳索,然后将冻得僵硬、麻木得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幸存者一个个半拖半抬地弄出藏身的岩缝,塞进相对厚实保暖的兽皮。
滚烫的铜壶里煮上了浓稠的、掺杂了肉糜的黍米粥。
食物热腾腾的香气混杂在冰冷的空气中,如同一种带着魔力的呼唤。
当勺子舀起的滚烫粥汤被强行喂进那些快要失去知觉的老幼嘴里时,细微的呜咽声、含糊不清的吞咽声才在死寂的山坳里响起,如同墓地里复活的微弱虫鸣。
整个过程共工只是麻木地看着,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滑坐下来,将脸深深埋进带着雪渣的新兽皮里,双肩难以抑制地微微颤抖。
他那无法闭合的左眼伤疤处,冰冷的空气仿佛首接吹进了空洞的眼窝,带来一阵阵剜心剔骨的剧痛,那是肉体和精神的双重酷刑。
安顿好幸存者,队伍开始清理冻死的族人遗体,准备就地掩埋。
共工挣扎着想要阻止,他似乎想带走什么亲人的遗骨,但那终究只是一个无望的挣扎动作。
他那空洞的眼神扫过那些小小的、被冻僵的躯体轮廓,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些因闻到食物香气而奇迹般恢复了一点力气、正狼吞虎咽的族人,最终只是颓然地垂下头,不再言语。
他甚至没有向苍梧索取武器去挖掘,只是沉默地走到队伍边缘,用那双被冻得满是裂口的大手,机械地捧起冰冷的、沉重的积雪,覆盖在那些曾经无比熟悉的小小身体上。
雪块很快冻僵了他的手指,但他仿佛毫无知觉。
苍梧的目光从最初的警惕,渐渐染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不是同情,更像是一种对“命运”
本身残酷性的冰冷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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