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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迿听了白公子最后那句话垂头半晌不语,待眼前空无一人,便见着身子抽搐不停狂笑不止,直至眼角笑出泪来,“你又骗我。”
自大牢出来,白公子站在大狱门口抬头望,他想寻到一丝晴朗当做慰藉,却只看见漫天乌云,一时压得他胸闷气短。
以前他总会抱怨为何南邵日日下雨,一下就是大半个月,江河涨水庄稼涝死,那时朝堂上水灾的折子就如北禺的雪片,他也总是去找父王抱怨,即使再忙,父王还是会放下手中的笔逗弄他一番,就算彻夜未眠也是如此。
他该是父王最爱的孩子,哪怕这种爱不及寻常人家一半儿,可总归是能看到笑脸的,不若二哥,做什么都是不对、不好,这些事虽嘴上不说,他心知肚明。
到底是何时父子手足之间都生了隔阂呢?
先王临死前口口声声唤着绾娘,既然给不了一生一世一双人,何苦骗来南邵王宫关一辈子?娘亲临死前曾说过,年少初遇的那个聪慧少年早已死在了她前头,而今活着的是个不择手段的狠毒之人,却不是她的郎君。
他转身唤来侍卫,“去将我桌子上的杏仁酪送给二公子。”
“就这么简单?”
侍卫走后,姜还站在檐下阴暗之处,那些年已将这辈子的雨尽数淋够,不必演戏,实不情愿再淋雨了。
“你就快晓得了。”
白公子拭泪笑答。
姜迿的确死了,死前沾着玉谷神泉打了一千鞭直至咽气,行刑的小吏换了几个,下了工说这辈子没干过这么累的活儿。
南邵最是在意表面工夫,即使没有尸体也要葬个衣冠冢,封棺前姜还去哭了一场,瞧着没谁比他更伤心,大概也不是哭姜迿,而是哭自己,心里前所未有觉着松快,棺木葬在先南邵王的跟前儿,给一个上香,两头都能食到香火。
自漫漫长夜行来,他并非只是个良久不言的躯壳,还有一颗一直未敢从深渊攀出的心,扑腾扑腾跳在无尽岁月里,周身冷风如铁篦挠身,长袍抖若挂起的长幡,睁目去寻,仿佛置于寂灭,闭眼是黑暗,不闭亦然。
浮泽已完全变了模样,干涸的水坑,枯黄的野草,光秃秃的树干,原先的福泽宝地,而今去了福字化作浮幻,成了真正的浮泽。
犀渠皮做的披风已与她一并入了土,白毛怪和隐这两个名字也是如此,浮泽的山林中又多了个小土包,加上巨龙那个大土包拢共两个。
望着天边月,细数夜幕星斗,初时黄昏的颜色若浪头打过去又快速退却,黑夜便若潮水跟着淹没天地,直至没了一丁点儿杂色。
他已经记不清这数月来的个中细节,世间之事浩若烟海,见望月的第一眼却仍历历在目,如今回想,那夜里她长发飘逸轻拂面庞,如一头小鹿自林子深处缓缓而来,一头钻进自己怀中,漫漫岁月将初见那幕放在心里头慢慢打磨。
他已不似初见少白倒在南邵王宫的屋顶上那般无措,而今沉静下来,若非要问他缘何将自己弄得如此狼狈,该是会答一老早便晓得假如杀了少白,望月就可能更早回来,但即使是残破不全的灵魂也宁愿守着说什么都下不了手。
朔月坐在那小土包边上,蛾眉插进土中,三两株野刺玫生在这坟旁,吸纳他的灵气长势尤其好,不过几月便已郁郁葱葱,卧在树下,独自熬着一腔孤寂,于破晓时分陷入如泥沼般的梦中。
那日晴空未雪,天上的艳阳尤其浓重,似打翻了胭脂盒尽数撒在天际,东海之滨,北禺紧邻着东弥国的岸上,海浪拍打着礁石,冰冷的海水摔碎在大小不一形状诡异的石头上,化作点点珠翠终消失在岸边。
她立在最高那块石,身上披着黑甲,身后飘一环刃,双目紧紧盯着海面。
真龙死后许多年,困于方外的魔族派了一个族人寻到浮泽,说是来找真龙,魔族久隔于世,外界只知道这真龙早年间居于决明山,之后去了哪里无人知晓,真龙之死本就没有外传,那魔族千辛万苦才在浮泽之中寻到生息,却也因长途跋涉命不久矣。
死前吐出一句话:天将大乱,不复生焉。
朔月恍然记起真龙死前也模模糊糊说过类似的话,也正因此初时推断浮泽是要变天了,可谁能料到这所谓大乱并非单单指浮泽,还包括浮泽之外更为广阔的天地。
见朔月迟迟不语,望月心中忧虑更甚,借着海上月回头看,那双深邃眸子亦回望着她。
朔月沉默半晌,分明是想说些什么,可却是第一次觉着有万千话语堆在心头上,一开口不知从哪里说起,海上渐渐升起浓雾,而隐在浓雾之下的究竟是什么还无人知晓,他们都在等一个答案。
心里那根弦儿一直紧绷着,自远处而来的海雾逐渐弥漫,一朵云也跟着被推到了月亮前,恰好将其遮了个严实,她指着那月亮,颇有几分调皮:“你瞧,跟我出生的那夜一样!”
“出生时的事你也能记得这么清楚?”
朔月原皱着眉,听了这话却忽放松笑了。
“那当然……”
她撒了谎,那夜的月到底是什么样子哪里还会记得。
但她记得初时体弱,林中妖兽下山,将她视作猎物,朔月为护她徒手搏兽受了伤,昏迷了天,一口食物也未进,醒来第一件事便跑到龙坟前,折了一根粗树枝,闭口不言一门心思掘着。
那时她十分不解,甚至有些生朔月的气,哭着阻拦,奈何力所不及,只得坐在坟边儿哭个不停,如今想来也是蠢得很。
朔月冷着一张脸,拔了龙鳞断了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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